日本「共同社」近日報導,中共海警局船艦自今(2024)年1月起,開始對在釣魚台列嶼周邊空域的海上自衛隊航機進行無線電警告,稱其有侵犯「中國領空」之虞,要求儘速飛離。報導認為,中共此舉是基於習近平去年11月底視察武警海警總隊東海海區指揮部時,下達「必須有效維權執法,堅決捍衛領土主權和海洋權益;必須不斷強化對維護釣島主權的鬥爭,只有前進、不能後退、寸土不讓」等指示所致。日方進一步評估,今年中共恐每日不間斷向釣魚台列嶼派遣船艦,甚至可能制定登臨日本漁船實施檢查的作法,並且將對釣島領空權的主張常態化,都將激化「中」日對立。
揆諸影響「中」日關係發展變化的因素,概可區分長期的結構性問題,與中短期的政治性事件。前者如侵華戰爭歷史責任、釣魚台列嶼和東海主權歸屬,以及受「中」美對抗國際權力格局所牽引的地緣政治矛盾;後者則如福島第一核電廠排放核處理水議題、日本公民在陸遭拘捕,以及日本在多份戰略文件將中共列為安保威脅等。
儘管「中」日自1972年簽署《聯合聲明》正式建交後,又分別於1978年簽訂《和平友好條約》,旨在以法律形式確定有關雙方外交關係正常化的原則,以及在1998年發表《關於建立致力於和平與發展的友好合作夥伴關係的聯合宣言》、2008年發表《關於全面推進戰略互惠關係的聯合聲明》,構成所謂「中」日關係政治基礎的4個文件,然而雙方依舊未能在各項結構性,乃至於事務性爭端上找到解方,所形成的「中」日關係圖像是,雙方都有穩定交往形勢、緩解安全困境與深化經貿合作的發展型需求,但始終沒有真正改善雙邊關係,民間社會的負面意象觀感持續升高,「中」日所欲建構的「戰略互惠關係」也已逐漸消失,只能在現實問題的僵局裡勉強維持交往。
事實上,在去年習近平視察東海海警部隊前兩週,11月16日才藉出席APEC舊金山峰會時機,與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會晤,習近平當時表示,2023年是確立「中」日和平、友好、合作方向的《和平友好條約》締結45週年,雖然雙方關係歷經風雨,但仍保持總體發展態勢,指「和平共處、世代友好、互利合作、共同發展」符合彼此人民根本利益,呼籲日方「把握歷史大勢,順應時代潮流,著眼共同利益,妥善處理分歧」,恪守4個政治文件確定的各項原則,俾於雙方再次確認「戰略互惠關係」定位並賦予新內涵,致力構建契合新時代要求的「中」日關係。顯然,中共有意將此次會晤作為改善與日關係的一次「新起點」。
當前大陸經濟下行壓力短時間內仍難扭轉,面對日資持續撤離、高科技關鍵技術及設備流通遭日本管制等情況,北京方面確實有改善與日關係的現實需求,這也是習近平同意和日方舉行領袖會談的主因。但岸田首相會後表示,已敦促「中」方基於科學根據應對核處理水排海問題,強烈要求立即取消對日水產品進口限制,並表達對「中」方在區域軍事活動的嚴重關切,重申臺海和平穩定極為重要,而「中」日應以建設性態度對話協商;可見領導人會晤實際上是各說各話,對緩和「中」日矛盾的實質效果相當有限,更未改變雙方關係的衝突本質。
是以,即使1月下旬,日本財經界「經團聯」組織大型代表團訪陸,探索改善「中」日關係,反映大陸做為日本最大出口市場,日方對重開與陸交流仍有高度期待;北京方面對此亦表肯定,因為中共在積極防止經濟衰退之際,也無意擴大與日本的政經糾葛。但由於東海主權爭議、臺海現狀定義,都涉及「中」日核心利益,幾無退讓空間,在中共對日外交長期受民族主義、政治顏面等因素制約的背景下,如水產品禁令與拘留在陸日人等,都成為中共在特定議題脅迫日本就範的籌碼,即以升高釣魚台列嶼主權爭議而言,儘管北京方面亦知日本將釣魚台「國有化」已不可逆,但擴大爭端,卻有助於試探日本在包含「臺灣問題」在內的各種議題與「中」妥協,成為另一項對日博弈的操作條件。
回到「中」日在釣魚台列嶼的對峙本身,雖然自去年2月安全對話後,雙方已啟動海空聯絡熱線的運作,但主權問題既是政治問題,就仍需要透過政治磋商解決,否則從過往經驗看,中共與各國建立的危機管控機制,往往都只有在雙方關係平穩時才能維持暢通。
(國防大學戰略研究所助理教授 鄒文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