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大陸推動數位人民幣之進展與趨勢

發佈日期:2024-04-24

(臺灣經濟研究院研究九所所長 譚瑾瑜)

中國人民銀行於今(2024)年318日發布「境外來華人士數位人民幣支付指南」,在推動數位人民幣上又向前邁開一步。有鑑於中國大陸積極推動數位人民幣,其進展超前全球各主要經濟體,繼試點後進一步開放境外人士使用數位人民幣,故而本文擬就中國大陸推動數位化人民幣發展歷程及試點工作執行成效、與未來趨勢進行研析。

中國人民銀行前行長易綱曾表示,截至20236月底,使用中國大陸數位人民幣的交易額達1.8兆人民幣(約2,493.3億美元),遠高於20228月交易額1,000多億元人民幣,流通的數位貨幣已達165億人民幣,數位人民幣交易總量達9.5億筆,開設的電子錢包數量則達1.2億個,然而流通中的數位人民幣仍僅占中國大陸流通中現金的0.16%,由於當前僅在試點階段,可以看出未來擴及全區後,數位人民幣交易成長後續潛力不容小覷。整體而言,當前數位人民幣試點工作執行成效主要有以下四個層面:

試點範圍不斷擴大且具多元性:自中國人民銀行2020年開始在深圳、成都、蘇州、雄安新區等 四地及北京冬季奧運場景進行數位人民幣試點以來,目前已擴大到至17個省市的26個試點地區,包括北京、天津、河北省、大連、上海、江蘇省、浙江省(杭州、寧波、溫州、湖州、紹興、金華)、福建省(福州、廈門)、山東省(濟南、青島)、長沙、廣東省、廣西省(南寧、防城港)、海南省、重慶、四川省、雲南省(昆明、西雙版納)、西安等,除了涵蓋東、中、西部及沿海、內陸各類型城市,各試點城市亦經濟社會發展水準、人口規模、消費習慣等亦各有特點,為未來數位人民幣是用全區,提供寶貴且實際的經驗及數據以茲參酌。

試點應用場景滿足民眾多樣化支付需求:數位人民幣不僅支持與現有支付系統的整合互通,如條碼互掃、數位人民幣入駐支付平臺等,為民眾提供更多的支付選擇及便利,亦增添若干創新應用。如蘇州市率先做到手機無電無網支付在交通領域之應用,第一個做到《住房公積金數字人民幣場景應用標準(試行)》後再擴大至其他試點,並率先在惠農貸款、個人消費貸中載入智能合約等;青島將工業物聯網平臺結合數位貨幣應用;常熟市使用數位人民幣發放公務員薪資等。試點地區應用場景逐步涵蓋生活繳費、餐飲服務、交通出行、購物消費、政務服務等領域,滿足民眾多樣化支付需求。

完成數位人民幣試點跨境應用創新:深圳市作為數位人民幣第一波試點城市,應用場景創新主軸在於與香港合作進行跨境應用場景之先行先試。如2023年深圳市兩度與香港啟動數位人民幣跨境購物節活動,中國大陸客戶可在香港超過200家受理數位人民幣的線下商戶以數字人民幣消費;202312月與香港啟動企業數位人民幣跨境交易試驗,通過開立數位人民幣錢包方式支付進口鐵礦石費用,完成首筆數位人民幣跨境大宗商品交易。此外,20231222日中銀香港與中國銀行及上海黃金交易所攜手合作,完成首筆以數位人民幣作跨境結算之黃金交易。展望未來,深圳市提及將儘快實現深港兩地客戶使用數位人民幣錢包可以互聯互通,即深圳數位人民幣錢包客戶可以在香港擁有數位人民幣的商家消費,香港市民也可以開通數位人民幣錢包,並在深圳實現數位人民幣消費;另可望實踐口岸穿梭巴士數位人民幣支付,通過手機NFC實現雙離線特性,解決了香港人士在無網環境支付的痛點。

用戶規模持續成長:近期各試點地區陸續發佈2023年使用數位人民幣之相關成果,加以用戶擴大至境外人士,可以看出用戶規模持續成長的潛力。如截至2023年,深圳市數位人民幣錢包累計開通3,733.93萬個,較2022年底成長36.2%,累計流通金額840.34億人民幣,年增率達123.0%;另福建省數位人民幣截至2023年,累計開立數位人民幣錢包853.89萬個,交易(含兌換、轉帳、消費)筆數為8,531.98萬筆,交易金額達3,513.6億人民幣,年增率成長27.56%,開通數字人民幣支付商戶門店達44.28萬家,年增率成長76.21%。數位人民幣的用戶不僅包括中國大陸居民,也包括境外人士。數位人民幣支援境外VISA、萬事達卡與錢包關聯對錢包進行充值或隨用隨充,對於香港用戶也支援轉數快(FPS)服務。2024318日,中國人民銀行開放數位人民幣 App 境外版 (e-CNY App),使得來自全球 210 多個國家和地區的用戶能夠輕鬆註冊,開通自己的數位錢包的同時,不需要擁有任何中國大陸在地銀行帳戶即可使用,可以預期將會進一步增加用戶。

在中國大陸微信、支付寶等多元化支付體系已臻成熟的基礎上,當前數位人民幣在試點及應用場景持續測試下,境內支付創新可供參酌案例甚多,數位人民幣可以迅速汲取多元支付的創新技術及推廣經驗,規模持續成長可期。以此次開放境外來華人士下載數位人民幣APP境外版(e-CNY APP)註冊帳號、開通錢包為例,早於2023年下半年起,微信支付、支付寶等便先後在無需手機綁定下,支援綁定國際銀行卡後在中國大陸境內消費,即可作為推廣之參考。

相較於境內支付創新使用,未來數位人民幣後續應用場景當以跨境支付創新作為重點。深圳市作為第一波試點,恰與香港試驗跨境支付之可能,從而做為日後數位人民幣跨境支付的重要參考。從前述去年底深圳市完成數位人民幣大宗商品及黃金交易結算的案例可以看出,未來數字人民幣的海外支付和結算將會更加便捷可靠且純熟,在進行跨境支付時,一方面可以增加數位人民幣的貨幣中介功能,另一方面同步降低美元在中國大陸跨境支付之使用。

有鑑於俄羅斯在發動俄烏戰爭後受到金融制裁的前車之鑑,在美「中」競爭持續之下,透過擴大推動數位人民幣跨境支付,可以逐步降低受制於以美元體系為主的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支付系統的可能。中國大陸除了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金磚國家成功進行人民幣結算之外,中國人民銀行行長潘功勝在2024年博鰲亞洲論壇之中,提出亞洲推動貨幣互換之倡議,與拓展數位人民幣亦有關聯性。隨著亞洲經濟整合持續深化,亞洲本幣結算結算需求亦在上升,亞洲雙邊貨幣互換規模亦在擴大,除了有效促進跨境貿易和投資,亦可降低各自對美元的依賴,當前中國人民銀行已與29個國家和地區的央行或貨幣當局簽署雙邊本幣互換協議,貨幣互換總規模超過4兆人民幣(約5,534.9億美元)。數位人民幣可逐步在國際貿易中、本幣互換扮演一定角色,進而促進人民幣國際化。

最後,雖然數位人民幣將會朝向擴大跨境支付趨勢邁進,並有促進人民幣國際化之效用,然而人民幣在當前國際支付體系占比仍遠不及於美元及其他國際貨幣地位之際,推動數位人民幣在短、中期並無撼動美元霸權之可能性。聯準會因應美國跨黨派國會議員呼籲加速研究發行數位美元,近日研究顯示各國推動央行數位貨幣浪潮,仍難撼動美元扮演國際貨幣記帳單位及價值儲存等重要功能之地位,即便是一個或多個大經濟體推動央行數位貨幣,因為要挑戰美元地位必須提供有吸引力的資產和流動性市場,而不單僅靠技術解決方案。

展望未來,數位人民幣的跨境支付創新是其重點,其中又以深圳市試點及應用場景值得持續關注,透過擴大與一帶一路國家、金磚國家、亞洲國家推動數位人民幣跨境支付,數位人民幣可在本幣互換上扮演一定角色,除了可逐步降低SWIFT支付系統之依賴,亦可作為長期促進人民幣國際化之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