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韓推動極限挑釁下之朝鮮半島安全前景

發佈日期:2024-10-21

 (中興大學國際政治研究所特聘教授 蔡東杰)

儘管朝鮮半島問題自1950-53年韓戰以來,便長期作為東亞重要區域安全熱點之一,畢竟一度陷入相對靜態僵持狀態,2003-09年且因為「六方會談」多邊機制的存在,致使北韓問題處於「控制」之下,但在平壤在2009年退出「六方會談」之後迄今,除了2018年出現例外轉折,半島情勢便處於一波持續衝突升溫的過程當中。

2009-17年,不僅北韓密集進行5次核試,2010年天安艦事件讓兩韓處於擦槍走火邊緣,在2011年金正恩接班後,2014-17年遠遠超過前兩代領導人且逐年升高的飛彈試射次數,更讓半島在2017年迫近戰爭邊緣。儘管2017年文在寅當選南韓總統帶來一個緩和契機,以2018年平昌冬奧會為轉折點,當年北韓罕見完全停止試射,且金正恩與文在寅一年之內會面3次,無論如何,非但2019年北韓以破紀錄的26次試射再度升高對立,2020年炸毀開城南北聯絡大樓並重新佈署軍隊至非軍事區,亦持續拉抬危機氛圍,特別是2022年傾向對北韓採取強硬態度的尹錫悅就任新總統,北韓隨即在2022年進行迄今史上最多的41次飛彈試射,2023年終止作為和平象徵的「2018年軍事協定」後,金正恩正式宣布「放棄統一」,稱南北關係不再是「同族」而是處於「敵對」或「交戰」的兩國關係。接著,北韓在2024年決定廢除祖國和平統一委員會、民族經濟協力委員會和金剛山國際觀光局等3個對南韓機構,強調要將南韓視為北韓的「頭號敵對國家、永遠的主敵」,接著在10月決定炸毀境內與南韓連接的鐵路與公路,永久切斷並封鎖與南韓交界的南部國境。

明顯可見,「極限挑釁」已然是北韓(金正恩政權)基本國策,即便南韓政府傾向緩和關係也不例外,問題是,此種挑釁究竟意欲為何?其持續發展又將為半島帶來何種衝突前景?

就前者而言,答案很簡單,首先,相較發展核武乃至進行軍事挑釁,北韓真正關注的都是如何透過恫嚇換取外部援助,然後以援助解決發展挑戰,儘管因此獲得之援助經常不到位且往往附加各種條件,重點是平壤並無其他更好辦法;其次,當極限挑釁帶來外部(美國)極限施壓,此一惡性循環在壓縮平壤政策空間之餘,特別是金正恩在2016年勞動黨全國大會上所提出「國家五年經濟發展計劃」於2020年到期後,由於北韓經濟依舊陷入困境又因疫情封境雪上加霜,金正恩既被迫道歉,為了挽救政權危機,透過對外挑釁強化內部凝聚力,也成為無可選擇的結果。

至於就後者而言,從「理性」角度來看,最終爆發戰爭機率並不高,答案亦非常簡單,因為衝突只有「雙輸」(lose-lose)一種場景,除了陷入經濟困境的北韓本即很難支撐一場大規模對抗,至於首都圈過於偏北的南韓,也很難避免付出沉重代價,雙方對此其實都心知肚明。但關鍵是北韓,自2009年以來的長期對峙升溫只說明了一個事實:但凡經濟有機會維持穩定(且不論是否成長),在政權安全無虞的情況下,平壤又何至於一路朝絕境前進?

從另一個角度看,其實問題也不在平壤。眾所周知,自1953年韓戰停火以來,半島便長期作為東西(美蘇或美『中』)陣營的「戰略緩衝區」,其目的在避免雙方直接對抗。在冷戰時期,由於美國主敵是蘇聯,且整體戰略佈署傾向「重歐輕亞」,這也是半島得以維持穩定之背景。至於在後冷戰時期,尤其在2009年美國決定「重返亞洲」並自2012年起推動「再平衡」以來,其主敵既轉換為瞄準北京,島鏈安全緊張可以想見,半島衝突升溫當然無可避免。換言之,「解鈴還在繫鈴人」,半島情勢的未來或端視美「中」關係而定,至於2024年美國總統大選的終局,將是下一個觀察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