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政治大學國際事務學院外交學系兼任教授暨WTO研究中心主任 劉德海)
此次美國總統大選與2016年有一雷同之處就是美國主要媒體的民調如CNN等多宣稱賀錦麗略勝川普一籌或勢均力敵,但結果卻是川普是壓倒性大勝,不僅在被認為是關鍵的七個搖擺州(亞利桑那州、內華達州、威斯康辛州、密西根州、賓夕法尼亞州、北卡羅來納州、喬治亞州)均力壓對手民主黨候選人賀錦麗,拿下295張過半的選舉人票,且共和黨奪回參眾兩議院,即將開展完全執政,強勢回歸。一般民眾被誤導甚至是專家也跌破眼鏡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未能察覺美國政治變遷的四大主軸,即全球化與反全球化的對峙、傳統媒體與新社會傳媒的較勁、建制派與反建制派的抗爭,以及因全球化而崛起的中共。民主黨是全球化、建制派、傳統媒體、與中國交往的支持者,而共和黨則是反全球化、新社媒、反建制派與抗中的代言人。這就是為何賀錦麗(6.38億美元)所募的款是川普(3.09億美元)的兩倍多,但仍然大輸的原因之一,因為她花了大筆的競選經費在主要媒體上做宣傳廣告,而川普則善用新社媒如X與抖音等。更值得注意的是美國國內政治趨勢的演變,2016年川普透過新社媒突襲希拉蕊主導的建制派成功,震驚世界。因而掀起了反全球化浪潮,拜登雖在2020年總統大選險勝川普,但上臺後實際上外交經貿所推動的卻是順應川普的抗「中」與反全球化保護措施,顯然已注意到川勢不可擋。換句話說,川普展現領導人必須具備的特質之一是能掌握時代的變遷,成為潮流的引領著。但這是否意味著川普所帶領的這種美國民粹主義蔚為潮流真能達到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的目標仍有待觀察與驗證。
除了美國國內政治基本面使川普大勝外,川普精準地掌握了民眾需求與洞察對手的軟肋是此次他壓勝的另一關鍵因素。民調顯示81%的美國選民最在意的是經濟問題,而在問及對候選人能力時川普明顯獲得支持度較高。再加上美國經濟的現況來看,3項指標都對延續拜登政府的賀錦麗不利。日經一篇評論一針見血地指出拜登政府3年多使中產階級加速消失,4,000萬的美國人淪為社會底層。當前美國經濟的榮景動力來源是靠著最頂層的富人在撐著。截至 2024 年初,美國收入最高的 20% 人口擁有全國約 71% 的財富,而收入最低的 50% 人口只擁有美國總財富的2.5%。美國最富有的 1% 家庭擁有美國 30% 的財富,總計 44.6 兆美元。換言之,當世人正在想美國有沒有可能選出印度裔的總統之際,美國的經濟實已印度化。印度經濟的最大特徵就是嚴重貧富不均,頭重腳輕,收入最高的1%人群(約920萬人)的收入占總收入的22.6%,占印度總財富的40%以上。
其實,大多數國家認為川普當選的機率高,選前都紛紛開始提前部署,積極佈局,力圖營造有利的局勢,其中尤以金正恩城府最深,佈局最為巧妙。今年9月傳出金正恩稱「美日是北韓的百年敵人,而中國大陸則是5,000年宿敵」,並指示北韓駐「中」外交官「不要看中國大陸臉色」。10月北韓炸掉連通兩韓鐵路的公路,並修憲將南韓列為首要敵人,顯然刻意向外界表明中共與南韓為其敵人。繼而派兵萬名助俄羅斯對抗烏克蘭,以落實今年6月普丁訪平壤所簽訂的《全面戰略夥伴關係條約》中規定的「在任何一方受到第三方攻擊的情況下,朝俄承諾相互提供支援」,這意味著若未來北韓遭逢外敵入侵,俄羅斯也有義務相助。最近又成功試射新型洲際彈道飛彈(ICBM)火星砲-19型,以高於正常角度的高角發射,飛行1,000公里後落入日本海,凸顯其ICBM射程含括關島美軍基地在內。同時,北韓外長崔善姬訪莫斯科,與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會談,她稱金正恩指示「義無反顧」協助俄軍。其實,金正恩是著眼於助川普贏得美國大選,為北韓與美國改善關係,甚至建交結盟鋪路。
反觀川普,似乎和金正恩一來一往眉來眼去地唱雙簧。當北韓對南韓威脅升高之際,川普卻表示如果他入主白宮,韓國每年將須為駐韓美軍28,500人支付100億美元。而韓美兩國才剛達成新協議2026年韓國分擔的防衛費增到11.3億美元,讓南韓大為緊張。川普曾稱愚蠢的拜登將「中」俄抱緊在一起,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危機,他上臺後將打破拜登所構建的以民主價值為軸心的抗「中」俄威權體制的新冷戰格局,很可能會先與俄羅斯建立友好關係,盡可能滿足普丁的需求來結束俄烏戰爭,確保其願意抗「中」,然後與北韓建交,則可構建嶄新的反「中」聯盟。普丁見川普勝選在即,已明白表示俄語區的烏克蘭他都要。必要時川普亦可能讓南韓與日本擁有核武。對美國言沒有什麼損失,而中共則必須面對周邊都是擁核國的安全壓力。總之,就川普言,他的重中之重是抗中,而真正目的是圖迫習近平做出重大經濟讓利。俄羅斯、兩韓與日本都是他與中國談大交易的籌碼。這就是川普的談判手法,不費一毛,用政治極限施壓來迫對方讓出巨大的經濟利益。未來川普新政府外交三導向將會是單邊主義、經濟獲利為導向(以美國的經濟獲利為第一優先)、重亞輕歐,且聚焦於中國大陸。不過,未來川普政府與中共關係也可能轉而合作,關鍵是中國是否願意讓利到川普滿意,而川普和馬斯克的關係是否能持續是另一關鍵點,若能持續,一向與北京關係友好的馬斯克或將促成美「中」經貿合作互利,如中共願意讓利,如購買美鉅額公債交換美國支持中共加入CPTPP,特斯拉與寧德時代在墨西哥合作生產電動車,甚至陸企到美國投資建高鐵與綠能產業,為美國製造工作機會。
就北京而言,中國並不樂見北韓與俄羅斯軍事合作,勢將影響朝鮮半島的和平與穩定。更令北京震驚的是,北韓出兵援助俄羅斯。當然也意識到金正恩試圖支持川普競選。北京熟稔金正恩的伎倆,也為川普的重新掌權做好了準備。除了在南太平洋發射新型東風飛彈、透過軍演展示雙航母力量外,習近平上個月還親自前往由俄羅斯總統普丁做東的喀山金磚國家峰會,旨在加强两國共同抗衡西方秩序的努力,加強在去美元化和安全方面的合作,以防普丁受到川普煽惑變心。日前中共決定將免簽國家範圍擴大到斯洛伐克、挪威、芬蘭、丹麥、冰島、韓國等國,向韓國和歐盟伸出了橄欖枝。顯然,這種善意姿態旨在為未來可能的接觸鋪平道路,有可能會以中共與南韓戰略合作,以及中共歐盟經濟協力來對抗川普所可能建構的美國、俄羅斯和北韓的反「中」聯盟。
川普上臺對世局衝擊最大的區域就是東北亞,不僅是因為川普未來外交聚焦於與中共的大交易,而且他眼中只有錢,而東北亞則是最有可能壓榨到最多經濟利益的地區,吾人必須密切關察與積極因應,因為他與北京的大交易必然有我們,不排除川普會以政治讓步來換取中共的經濟利益,如呼籲兩岸政治協商。此外,還稱要我們提高國防經費到GDP的百分之十,所以增加更多國防經費,購買美國軍需品。臺積電也被川普點名稱偷取美國半導體的技術,因此,不僅會取消拜登政府對臺積電的補助,亦將要求臺積電的供應鏈相關臺商赴美投資設廠,為美國製造工作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