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提振消費成中共年度首要任務

發佈日期:2025-01-14

(淡江大學財金系教授 李沃牆)

人行行長潘功勝在今(2025)113日的香港亞洲金融論壇上致辭時表示:「中國大陸宏觀經濟政策的角色方向將從過去的更多偏向投資,轉向消費與投資並重,並更加重視消費」。無獨有偶,商務部在1112日召開的全國商務工作會議也強調,要做好重點推進提振消費專項行動以及「全力以赴穩外貿」等8個方面工作,高品質完成「十四五」規劃目標任務,為實現「十五五」良好開局打牢基礎。另於去(2024)年底的中共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會議部署20259大任務,也將擴大內需做為提振經濟的首務。而在「九項任務」中,「大力提振消費」被列為20259項重點任務之首。另外,國家發展改革委員會主任鄭柵潔更在近的人民日報上撰文,表示將實施提振消費專項行動,將促消費與惠民生緊密結合。看來,這是中共本年度值得關注的一項重要政策。

不可諱言,消費一直是中國大陸最重要的經濟三頭馬車之首。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中國大陸在商品及服務貿易順差的全球排名,雖然在美中貿易戰爆發之初,從2017年的第2名滑落至2018年的第7名,但隨後迅速回升,並自2021年至今穩居全球第一。但這種貿易順差的優勢也使中國大陸與其他國家的貿易關係更加緊張。尤其是在面對川普政府施加關稅壓力時,出口受到直接衝擊,實無可避免。為了因應這一挑戰,除了需要持續調整出口市場與產品結構外,更需大力推動占GDP比重達56%的民間消費成長,這是支撐經濟增長的關鍵。準此以觀,未來一年拉動內需的消費勢成新經濟政策主軸。

話又說回來,中共喊出提振消費並非首次,只是成效未如預期。有道是,數據會說話。大陸國家統計局甫公布的2024年全年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年增僅0.2%,而PPI年減2.2%,連續第27個月下降。CPIPPI數據持續低迷,顯示經濟復甦仍缺乏動能,且陷入通貨緊縮陰霾。中國大陸社會消費品零售銷售代表的是整體零售市場的變化 ,反映消費需求強弱,人民的生活水平以及消費購買力,但2024年減3%,顯示消費並未起色。消費不振原因不一而足,其一,長期以來家庭資金大量流入房市,隨著不動產投資持續上升,家庭債務激增,進而抑制消費水準。其二,居民槓桿率是家庭債務占GDP的比值,是衡量一個國家家庭債務水平的重要指標。中國大陸居民部門槓桿率是各部門中攀升最快的,從2000年不到5%,節節上升,截至2024年第一季已高達64%,為歷史高點。其三,中國大陸總儲蓄率自2020年的45.32%上升至2021年的45.89%202246.458%,但2023年下降至44.277%,可能是債務增加導致儲蓄減少,進而影響消費。其四,中國大陸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在GDP中的占比約為48%,遠較歐美及亞洲等主要國家為低。其五,中國大陸房地產市場自2019年起連續5年下滑,導致民眾財富縮水與信心不足,進一步抑制了消費意願。尤有進者,每年超過千萬高校畢業生面臨就業困難,更使整體消費表現疲弱。

鑑於消費及經濟疲軟,中國大陸中央為刺激經消費及經濟成長,發改委於2023731日公布「促消費」20條措施,地方政府也跟進提出刺激消費措施,然因房地產債務危機陸續引爆,地方債惡化,衝擊就業與消費,政策效果大打折扣。去年全年CPI只上漲0.2%,顯然力有未逮。

潘功勝提及,從提高居民收入、擴大消費補貼支持、創新消費供給、完善社會保障等方面發力,有效擴大消費。其實,大陸官方從20243月發布「兩新」(設備更新與以舊換新)政策,即計劃安排人民幣3,000億元投入補貼;今年1月更宣布擴大補貼範圍。首次明確對手機、平板電腦等數位產品的購新補貼金額,最高達人民幣500元,和對新能源車補貼2萬元等。但在前述消費不振因素未解除下,此激勵政策能否奏效,有待觀察。

理論上,消費是所得的增函數,居民安穩就業才有收入,有收入才始有能力消費,進而帶動生產,增加投資、最終促進經濟成長,形成良性循環。否則,光有消費政策也難畢其功於一役。君不見,過去日本長期通縮主因之一,就是實質薪資未顯著成長,以及經濟成長陷入停滯。如今的中國大陸,似有幾分類似,應引以為鑑。吾人以為,提振消費首先要讓房地產有感復甦,家庭負債率要能下降,進而提高民眾的實質薪資及可支配所得,其次,要提高青年就業率,「穩就業、穩所得」,才能重振消費信心。